数字货币平台钱提不出来 叛逆学者说Vol.01：数字货币的幽灵，将迎来主权国家的神圣围剿？
专业出黑
本期节目时长：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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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序有以下观点：
1:36~ 1:50炒币跟炒股的差异主要在于，炒币的波动性比较大。股票至少有一个基本面，就是这个公司的经营好坏的状况，而炒币是没有这种基本面的。
3:46~4:01比特币本质上来讲，它让我们可以把区块链技术理解成有一个非常复杂的方程式，这个方程式虽然我们不知道它的解是什么，暂时还不知道它的解是什么，但是我们知道它会有多少个解。
7:12~7:17在人类简史里边说，人的想象力是人区别于其他物种的一个最关键因素。
8:01~8:19创投圈有一句话很有名，叫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一开始你都是在狂热地说服自己，你的想法是对的。然后直到有一天你真的把想法变成现实，然后大家都相信你是对的，你就成功了。
10:23~10:38比特币实际上存在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在于，它在各个国家之内，它还是一种是可以受到主权国家监管和控制的。
01 .
比特币：当信仰从神话变为现实
何必：大家好，我是何必。今天我有请到张笑宇老师来跟我们聊一聊他的学术私货。去年跟施展老师去越南调研的时候，正好跟您相遇。当时我印象很深的就是您对数字货币很感兴趣。
笑宇：其实当时稍微有点破灭，当时已经跌了一部分了。我那个时候基本上没有买。但是按照币圈的说法，今年会有一个分叉，我觉得能有机会，就买了一点，几万块钱。今年疫情以来，整个行情就完全垮掉了，然后我就被套住了。所以这是只有失败的炒币经历，没有一夜暴富，没有走向财富自由的经验，只有教训。
何必：能不能仔细讲一讲，炒币和炒股之类的有什么区别？
笑宇：炒币跟炒股的差异主要在于，炒币的波动性比较大。股票至少有一个基本面，就是这个公司的经营好坏的状况，而炒币是没有这种基本面的，或者说唯一的基本面就是大家对它的信心。所以你可以看到炒币盛行的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可能引发一波狂热。我们的习大大提出区块链技术有个什么发展方向，这些论断当然是正确的，因为区块链技术本身是一个先进技术，但是币圈就拉大旗扯虎皮，就说习大大肯定比特币了，然后就会引发一波炒作，说比特币有一波中国行情。所以实际上相对来讲是一种很不健康的投资心态。
图 | 比特币价格最近一年走势
何必：但是怎么理解说比特币的基础是一个信心问题。因为您说这是一个不健康心态，但是同时它又是一个基于人信心或者情绪的一种投资行为，内在其实是有一个矛盾的。
笑宇：对的，你说的非常正确。我们从货币的本质开始，我们中学的时候，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里面讲，货币有两种价值：一个是使用价值，一个是交易价值。使用价值是指它本身的价值，比如金银自身的价值；而交易价值是说它在作为衡量其他商品的一般等价物时，所具有的价值。
而比特币的特点是零使用价值，它全部的价值都是交易价值。而它的交易价值最基本的一点在于哪呢？在于它整体的数量产生和记账是不可磨灭的。
我们可以把区块链技术理解成有一个非常复杂的方程式，这个方程式我们暂时不知道它的解是什么，但是我们知道它会有多少个解。假设总共这个方程式会有1万个解，那么每个解一旦被解出来，它就会被**在一个账户里面。那么所有连入网络的人，就知道这个解被人找到了，而且它被**下来了，而且我们也可以验证它是不是这个方程的解，这些都是技术可以直接给我们的保障。所以一旦这个**信息被明确下来的时候，就产生了一种信用。
其实你可以想象一下，你跟你的银行之间的信用关系产生在哪？你在里边存的钱变成了他账户上的数字，你要相信他不会随便改。比特币就是用技术的方式保证你这个账户上的数字是不会被篡改的，因为任何篡改都是瞬间可以通知你的。
何必：银行我还会存点钱，但是数字货币就是除了我参与到记账和挖矿以外，我应该是没有任何实际的投入在里面。它怎么就能够去记账甚至交易？
笑宇：这就要提到比特币的创始者叫中本聪，这个人是一个天才。他的天才之处不仅在于他创造了这一套算法，而且在于他把这个东西跟人类历史上的货币联系在一起。他说我创造这个算法最大的用处就是记账，而人类历史上货币发挥最大作用的方式也是记账，所以我创造这个算法完全可以作为一种去中心化，不需要任何政府背书，不需要任何银行背书的货币。
是他先把这个想法提了出来，然后有一批人追随，当然主要一开始是极客为主。他觉得技术在历史里面是有决定性作用的。所以最开始去陪着中本聪玩这个游戏的很多人，是相信这个东西最终是会流通的，是会可以变成一种货币来进行交易的。
那么当相信这个神话的人慢慢变多，到了一定规模的时候，这个质变好像真的发生了。比特币的第一个交易，我记得好像是用16个比特币，买了一整块披萨的一角，这是第一笔交易。虽然现在1个比特币已经是几万美元的价格了，但是在当时对比特币而言，它是一个真正的里程碑，就是意味着这个神话，开始有人信任，而且可以影响我们的现实行为了。
以色列的历史学家赫拉利，在《人类简史》里边说，人的想象力是人区别于其他物种的一个最关键因素。我们想象王权的出现和存在，我们想象文明的存在，我们想象货币的存在。我们真地想象货币存在了之后，我们就按照这个规则去进行交易。我想象它是货币，你也想象它是货币，我们之间交易真的就达成了。所以这是比特币当时最让人神奇的一个地方，就是真地是想象，你亲眼目睹了想象变成现实。
图 |《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
何必：所以经常流行的段子就是说，币圈是一个信仰圈。
笑宇：可以这么说。有时候它甚至可以说是邪教，但你知道在美国这种其实宗教色彩比较浓厚的国家，对他们来讲其实是一个比较正常的状态。
创投圈有一句话很有名，叫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一开始你都是在狂热地说服自己，你的想法是对的。然后直到有一天你真的把想法变成现实，然后大家都相信你是对的，你就成功了。所以我们说硅谷意识形态那种狂热气质跟宗教的气质是很相通的，比特币也是其中的一个表现形式，但是这里面就存在一个问题，我们讲货币发挥交易价值的本质在于人类的交易行为。但交易行为的达成需要一些条件，比如共同地点、共同的语言等。
但是这些条件在人类历史大部分时期是靠主权政府来保障的，它保障我们的环境是和平的。比如说你是英国人，我也是英国人，我们都说英语，然后交易行为就可以发生。
而比特币的这种信任完全依赖于神话，我们不说它从逻辑上不成立，但是我们现在只能说它很脆弱。而且因为在它之前已经有货币相当成功的系统，那就意味着，它如果要正面地跟主权的货币展开竞争，那么它要经历严重的挑战。
02.
Libra：的技术能促进社会正义吗？
何必：这个就有点类似去年扎克伯格想做Libra的状态，然后美国国会反复地干预，但是为什么 要做Libra的时候会遭到美国这么强的质疑，而对比特币就没什么担忧？
图 | Libra是年6月推出的虚拟加密货币。
笑宇：比特币实际上存在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在于，它在各个国家之内，它还是一种是可以受到主权国家监管和控制的。比如说美国承认它，但是不是作为货币去承认它。因为在美国合法的货币只有美元这一种，但可以承认比特币是一种交易品，就像你拍卖古董一样。比特币在很多国家是类似于的地位，当然有些国家也是干脆不承认的。
Libra的计划比比特币更进了一步，因为我们知道是一个已经有22亿人的跨国的社交平台，这个社交平台已经让很多的用户建立了信心。
一旦它来做货币的话，会引发一些直接的对现行金融体系的冲击。比如说洗钱、黑钱、利用这些币来进行违法交易等。其实比特币在前几年的时候，应其中大宗的交易额也是来源于东南亚和朝鲜，其实有好多这种用比特币的手段来购买军火毒品的方式。
因为数字货币对每一个交易个体的隐私保护是相当高的，监管机构很难直接去追查交易背后的人是什么样子。Libra也会面临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首先要说Libra一个极其伟大的，极其具有天才洞见力的设想。为什么这么讲？我们刚才讲到货币的交易价值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主权政府的信用背书，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主权政府都都是成功的主权政府。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可能有一半多的国家都是失败国家。
很简单，我们中国人经常嘲笑什么？韩国领土上居然有美军驻军，印尼居然有美元在流通。其实韩国和印尼在全球来看绝对是靠前的，非洲的很多国家，什么东南亚的缅甸，柬埔寨、老挝都更差劲。柬埔寨的货币在当地是没人用的，他们几乎只有你在街头买小商品的时候，才会用它本地的货币。正常的交易大家都用美元。而且还有好多国家它内部的主权政府是没有任何力量控制国家的，某些国家的政府出了首都就没有影响力了。它自己的警察连黑社会都打不过。
何必：我想起《血钻》电影里面，政府就只能靠挖钻石来给军人发工资去维持这个政府的运作。
图 | 电影《血钻》剧照
笑宇：政府挖钻石还算好的，我知道前几年的时候，在刚果金，军人领了装备之后，他就到黑市上把**卖掉，卖给黑社会换美元。因为当时刚果内战刚结束，联合国有大量的国际援助，当时的政府的这些主要的物资和装备都是国际援助来的。所以他拿着国际援助的装备一给警察发，警察马上到黑市去换。所以在那个国家，黑社会的力量比政府的力量还大的时候，你的政府是没有办法为货币做任何信用担保。
这个时候 来做这个事情，你甚至可以说它是国家的太上皇，经济方面的太上皇。
我可以再举一个例子，有一个公司叫M-Pesa，他是英国通信公司沃达丰（）在肯尼亚的一个子公司。M-Pesa是2012年开始做移动支付，而它做移动支付的方式很有意思，是用短信。它用发短信的方式，把你的话费当做银行账户，然后你用短信来确认转账，然后有交易可以取款。
图 | 风靡非洲的M-Pesa
这个系统的厉害之处在哪呢？肯尼亚这个地方是非常贫穷非常落后的。老百姓到首都去打工，挣了钱，到节日需要回家的时候，怎么把钱带回去？大宗现金是非常危险的。它的基础设施非常差，农村没有银行网点，这是劳动力自由流动的很关键的因素。
M-Pesa出现之后，实实在在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因为M-Pesa不需要设网点，它是靠加盟。村镇里一般会有一个加油站，有一个超市，那么加油站的超市本身它有大量的现金储备，这个老板就可以加盟到M-Pesa里面。M-Pesa的用户可以发一个短信，就确定什么时候来这取款。这就相当于一个小银行网点的作用。M-Pesa就是靠这种方式支持了肯尼亚民众的经济活动。
何必：这样的话 M-Pesa对肯尼亚的现实政治有没有一些影响？
笑宇：我们目前只能说是在经济层面上，几乎它就比当地央行还要有话语权，它的货币政策比央行的货币政策还管用。但在现实政治中我没有去查证，但是我相信这个影响是一定是巨大的。
何必：所以 要做这个东西的时候，美国会非常紧张。
笑宇：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是在做这个事情，你将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跨国的非主权银行，它可以有能力在大量的国家里面去扮演主权政府的角色。
在很多国家，比如印尼，好多民众还没有银行卡，但是他往往有一个账户。所以如果你有账户，你可以直接用这个东西当银行卡，你跳过了本国银行建立用户群的过程。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印尼变成了一个半主权国家？
好多国家比印尼还要差。缅甸大概只有10%的人有银行卡，但是缅甸的移动手机的渗透率在90%以上，几乎人人都能有智能机，而且大概有51%的人已经用了。
去年的Libra计划你可以看到他描述的很美好，确实如果能够在这些国家建立稳定的金融体系，他们的民众确实可以受益很大。他们甚至可以在上做生意了。在缅甸和泰国，好多人就是在上开网店的。
在Libra 白皮书里面描述了这个场景，这是真实的，而且也确实是我认为这是人类道德进步的力量。技术确实促成了社会进步，但是同时我们要看到它的确是对现行的主权国家体系的一次重大冲击。
我认为，去年 提出计划的时候，美国政府其实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点。美国人对金融体系的力量非常敏感。当时发行的 Libra，它有一个对应的货币锚，锚定关系里面美元只在里面占其中一部分，欧元、日元、人民币都有一定的比例。当时美国政府以各种的金融监管理由去要求。那么到今年4月的时候，提出了一个新版本的白皮书，你可以看到它的货币锚发生了变化。我认为这是最关键的一个变化。它在每一个国家的锚定货币变成了当地的主权货币。
但是在政治上，它有一个重大改变。如果当地货币信用不足，它是会去锚定美元的。
假设在柬埔寨，当地人都不花这个币，他一定会在上面去选择用美元交易。那么就等于从一个去中心化的世界银行变成了一个美元体系下的世界银行。它依然不是一个纯粹中心化的，因为它的货币政策机制跟美联储是分离的，但它是可以为美元的霸权体系服务的。
我们看到的是，原来设想的一个比较理想的技术主义的去中心化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帝国的衍生品。
这个很像当年法国强大的时候，当时德国还没有统一，它在德国设立一个机构叫莱茵邦联，它是一堆松散的邦国的综合体。名义上是当地这些邦国自主组织建立起来的一个组织，但实际上它是法国的附庸。所以今天你可以看到 Libra 依然带有去中心化的特征，就像邦联一样，但它是美国的附庸，它是帝国实施权力的一个分支。
03.
数字货币的前景与帝国秩序的繁衍
何必：这里有一个比较难解的问题。像比特币这样的技术，它实际上是一个软件性的东西，但软件的背后是硬件，是4G包括未来的5G，这都是一个巨大的资本投入。硬件往往是跟主权国家密切联系的。这种分布式的去中心化的货币，又要依靠中心化的主权国家来建设基础设施，这就有某种矛盾在里边。不知道您怎么看这个事。
笑宇：这其实是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因为在每一个技术领域其实都有大量的主权国家的竞争渗透在里面，这个是跟这个领域本身的属性有高度相关的。
今天中美对抗也不是在所有领域都激烈对抗，有些领域激烈，有些不激烈。比较激烈对抗的，比如说5G，这个是因为是通信相关的，通信跟主权国家的国家安全是最相关的，而且因为主权国家可以决定通信里一个最基本的资源——频段的分配。
我们的分配机制是，主权国家要开会先决定他们的军用频段是什么。这个会议是秘密的，然后这个决定完了再去决定民用频段怎么分配。在民用频段分配好的基础上，主权国家会给运营商发牌照，没有牌照，就不能用频段。也就是说，运营商必须依赖主权国家才能生存。所以就像欧洲运营商或者美国运营商要进入中国做生意的时候，它必须要中国来给它发牌照，这是一个硬控制。
所以在这个方面的对抗，主权国家一直最强的。但是在数字货币领域，尤其是跨国的数字货币，主权国家的影响力就没那么强。
所以在不同层面上，它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是分开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主权国家都要求在所有层面上控制，像中国这样极其强悍的意志和巨大能力的国家是很少的。他们一般都是会在不同的领域去单独来谈不同的问题，然后甚至互相之间做一个交易。所以这中间的博弈是很复杂的事。
本质上来讲，数字货币只是经济结构中的一部分，而整个经济结构必然是跟政治有莫大的关联。只是因为从二战以后，我们生活在一个神话里面，这个神话叫做平等的主权国家体系。只要你是联合国的会员国，你好像在不分大小不分强弱，因为你都是一个有尊严的国民，因为你不能说法国人的尊严跟黎巴嫩人的尊严是不平等的。但是在实际的实力上是不一样，我们甚至可以说这个差距是越来越大。
在大英帝国的年代，像大英帝国这样的国家，去征服一个远东民族有时候也不一定有绝对的胜算。通常它要依靠当地的土著酋长来帮它完成征服。而在今天美国跟一个非洲小国的武装实力的对比，那是可以反复灭国好几次的。有一个段子就是说，2万解放军可以从非洲北边打到南边，现在国家的实力差距就是这么大。所以我们说主权国家的体系是今天的很多国际规则的基础，不可能完全被抛弃，但是有很多还没有完全得到规范的领域，比如说数字技术领域，它是一场赤****的帝国和帝国之间的争斗。
何必：所以某种意义上19世纪远没有结束，他只是在不同技术层面上进一步的再继续繁衍。
笑宇：是的，我如果说从帝国争霸的角度来讲，19世纪远没有结束，甚至我可以说我们会设想它去延伸到太空世界。
何必：好，非常感谢笑宇老师今天的精彩的分析，也让我们对数字货币国际政治以及近现代的历史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非常感谢他今天的私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