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文章的要求 这些双一流院校取消硕博论文发表要求
近年来,已有多所“双一流”建设高校取消了博士研究生学位申请中对发表学术论文的硬性规定。
为何要出台这样的政策,博士生们有何反应?对于博士生培养而言,发表论文究竟能起到怎样的作用?不再硬性要求发表论文,意义何在?
从“发一篇,有一篇”到“发一篇,是一篇”
2019年4月,清华大学修订《攻读博士学位研究生培养工作规定》,不再将博士在学期间发表论文达到基本要求作为学位申请的硬性指标。
随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政法大学、上海交通大学、贵州大学等相继取消博士研究生必须发表学术论文才能毕业的规定。同时,相关高校还提出由各学院或各学科的学位评定委员会根据学科特点,制定创新成果考察的具体办法。
“此举初衷在于去功利化,鼓励产出具有创造性的科研成果。”上海交通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朱佳斌分析,不同学科可以借此制定更为契合的标准,使学科特点和差异得到尊重。他介绍,上海交大的一些工科学院,均针对工程博士学位给出了可选的不同成果形式,包括科技奖励、行业标准、发明专利、学术论文等。
“另外,在毕业要求上,学术型学位与专业型学位的区别也体现得更加明显。专业型博士学位对实践能力、技术转化等有独特要求,对这部分学生提出单一的论文发表要求,并不合适。”朱佳斌说。
“从整体来看,由于改革幅度较大,政策实施之初,指导教师和博士生对政策效果还存在一定疑虑。但真正实施后,大家对此政策整体呈支持态度。指导教师和博士生都更加重视学位论文的质量,进一步强化了对学位论文创新性的考察。”在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副教授王传毅看来,这一举措将积极引导博士生在其专业领域深耕,不做“快餐式”“盲目跟风式”研究,鼓励产生原创性、颠覆性成果。
目前来看,改革政策达到了预期效果,博士生论文发表整体质量有所提升。王传毅说:“明确要求论文发表篇数时,博士生是‘发一篇,有一篇’,会估算距离毕业的考核要求还差多远;取消发文要求后,博士生是‘发一篇,是一篇’,更关注这篇文章到底提出了什么新观点、新理论,采用了什么新方法,对学术界有什么实质贡献。”
从“如释重负”到“另一种压力”
发表论文的硬性要求取消后,博士生们感受到什么变化?是否如释重负?
清华大学教育学博士三年级学生王涛入校后就听说了这一新政策,“刚开始,大家以为这意味着不用发‘小论文’,毕业要求降低了。但实际上,我们很快发现:学校对研究成果的考察更实在了,毕业压力反而增加了”。
王传毅谈到,清华大学出台了创新成果评价办法,对人才培养的各个环节要求更加严格。
例如,有的院系细化了对学生创新成果的审查,重点关注选题报告、资格考试与最终学术报告等环节是否存在不通过的**,以及论文同行专家盲审评议有无出现C或在学位论文答辩时有无未全票通过等情况。答辩委员会委员名单及其评议意见,还将编入博士学位论文,送至图书馆留存。因此,答辩委员需要把好、把严学位论文质量关。
有的院系甚至还设置末位审查机制,对同一专业答辩成绩处于末位的学位论文重点审查,判断其是否具有创新性,是否真正达到了“双一流”建设中培养一流人才、产出一流成果的要求。
对于这一改革鼓励创新的导向,博士生们正在积极适应。然而,当面对就业市场的要求时,他们又感到了另一种压力。王涛发现,如果不发表论文,毕业生在就业市场上不占优势,尤其是对于想要继续从事教学、科研的博士生而言,没有论文发表极可能被学术界“拒之门外”。
王涛计划毕业后去高校谋求教职,“很多高校都会在招聘公告中明确提出,博士在读期间需要发表高水平论文”。记者翻阅多所高校招聘信息发现,以第一作者在国内外核心期刊发表高水平学术论文,依然是博士人才引进的综合评级条件之一。
如果仅在博士生培养过程中取消论文发表制度,而就业市场在选人、用人时依旧按照原有标准,学生会对自己毕业后在学术劳动力市场是否具有竞争力产生疑问。王涛认为,如果学生想真正在学术上有所造诣,无论学校是否取消论文发表要求,都会“不待扬鞭自奋蹄”。
朱佳斌认为,当前,入职高校的要求水涨船高,教师职位晋升也长期依赖一定数量的高水平论文发表。在此背景下,从就业角度出发,博士相关论文发表虽在学校层面“松绑”,但其现实要求依然存在。
“去功利化是一个系统工程,和整个学术评价体系的改革密切联系。只有整个学术评价体系全链条都真正鼓励创新,形成创新氛围、释放创新活力,才能助推创新型人才成长,从而产出具有创造性的科研成果。”朱佳斌说。
保障和提高博士生培养质量
虽已发表两篇SCI论文和一篇会议论文,但上海交大博士三年级学生刘易阳(化名)仍在努力——“接着发表期刊论文。”
尽管上海交大较早取消了博士生论文发表的硬性规定,但刘易阳发现,身边基本没有不发论文的同学,“大家都把这一规定视作底线要求,能发的都在发”。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赵世奎认为,学术研究是一个逐步积累的过程,学术论文撰写和发表的“实战”训练,是提高博士生知识运用、选题凝练、方案设计水平和能力的重要途径,为博士学位论文的撰写奠定基础。
学术论文通常致力于解决某个知识点、小问题,在形式上往往不拘一格,对理论性、创新性没有必然要求。以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为例,研究综述、调研报告等都可能转化为一篇质量上乘的学术论文。比较而言,学位论文通常是基于某个具有重要理论或现实意义选题的系统研究,不仅在内容和结构上要完整、有逻辑,在理论性、创新性上也有内在要求。
赵世奎坦言:“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些博士生尽管发表了较高水平的学术论文,但其学位论文质量依然不高甚至不合格。”
实际上,无论是将申请博士学位与发表论文“挂钩”或“脱钩”,目的都是保障和提高博士生培养质量。
赵世奎表示,取消发表论文的硬性要求,不是鼓励博士生不发论文,而是要打破“唯论文、唯数量”的怪圈,避免简单以学术论文发表数量代替学位论文撰写质量。“对学位论文质量的评价、把关要回归论文本身,引导博士生聚焦真问题、开展真研究、产出真成果。”
王传毅特别提醒,取消发表论文能否促进更高质量的研究,也是有适用条件的——必须建立在“自律和他律相结合的学术文化”之中,“如果研究生缺少学术追求,导师疏于指导把关,质量管理机制不严格,取消发表论文或将导致博士生培养质量下降”。
博士也面临“毕业即失业”
工作形势严峻是博士生面临的另一个大问题。
“博士就业走出‘象牙塔’是全球趋势。”
美国科学基金会每年针对毕业5至25年的博士的追踪调查显示,仅有约一半的博士在大学或四年制学院任教。
这一比例在我国更低:据教育部统计,截至2018年年底,全国博士毕业生到高校和科研机构任职的比例仅约38%。
博士生到高校任职,看起来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然而,此前软科就高校教师的薪资、编制、职称等问题均做过分析,博士生的“高知”并不能在职场中得到相匹配的待遇体现。
进入高校或研究机构工作是读博最大的动机之一,然而中国每年新增博士毕业生人数比新增高校教师多2万人左右,“僧多粥少”,这意味着至少1/3的博士毕业生并不能获得高校教职。
最不愁工作的当属医学博士,只有不到20%的医学博士留在学校或攻读博士后,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医疗卫生、政府和其他”。一项基于13所高校的博士生调查显示,医学博士零待业,可谓最受职场欢迎的群体。
成家立业都比别人晚
普遍情况下,我国博士毕业应在27-30岁。然而“三十而已”在博士生身上,大概只是一句口号。
2020级北大博士新生,平均年龄24.5岁,甚至低于该校26.5岁的硕士生平均年龄。
一方面是因为在职的非全日制研究生拉高了硕士生的平均年龄,另一方面是今年本科起点的直博生超过半数,直接拉低了博士生的平均年龄。
低龄高学历的“大神”们,被贴上“年少有为”的标签,是一般凡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学霸,被动地设了一道年龄的门槛。
年龄带来的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就是,普遍存在的一个社会问题——婚姻。
搞科研、写论文,博士生是“大龄单身青年”的典型代表。
颜宁就曾以一篇《我不结婚,我不欠谁一个解释》的文章上热搜,直面女博士的婚恋问题,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如果博士毕业年龄太大,在职场上无可避免“中年危机”,又耽误人生大事,就得不偿失了。
博士研究生教育处于国民教育顶端,肩负着高层次人才培养和科技创新的重要使命,是国家发展、社会进步的重要基石。
在国内国际形势日趋复杂的当下,博士研究生教育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新期待。
很多年轻人考虑读博,或为了提升学历,为了投身科研,或为了求得一份可观的职业,在踏入博士大门的时候才发现,低估了读博要承担的学术压力,还不得不面临学术领域解决不了的经济、职业发展、个人情感等方方面面的问题。
“高处不胜寒”。读博就是在高等教育的金字塔顶端“坐冷板凳”,有压力也是动力。在不缺论文的这个时代,博士生更应沉下心来,苦心孤诣,做出有质量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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